二十多年前,我参加过一次中考,我的理想是考个中专,先跳出农门再说,但不幸失利了。于是,母亲跟我说了一句话,母亲说,小海,妈想给你找个媳妇。我一听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,同时摇落了两行泪珠儿。
母亲的意思是不想让我继续念书了,而不念书就得赶紧找媳妇。我们那儿有早早订婚的习俗,动手迟的话,好闺女就会被人占完的。
母亲不管我的泪珠儿,继续说,我今天在地里割豆子时,碰见了个好闺女,我说你给我家小海当媳妇咋样?人家闺女羞红了脸,说,我早就想把你叫妈哩,只怕你家小海看不上我。
我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面前,我说,妈,再好的闺女我也不要,你让我再念一年书吧,明年我保证能考上中专,到时候给你领回一个城里媳妇。
母亲说,起来,妈再供你一年。
父亲早逝,妈再供我一年是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的艰辛的。我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,来年考上了地区的一所中专。
往后的两年中,我跟一位女同学恋上了,毕业后分在两个相邻的县,没过多久便在我的单位结婚了。
妻子最初跟我一样,也是从农村考出来的,经过几年城市生活的熏染,跟我一样,看上去已很像一个城里人了。
婚后,我带着漂亮的妻子回了趟老家。村里人都羡慕地喊我妻子作洋媳妇,母亲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,给我们准备的那床新棉被竟然装进了十二斤棉花。
我得意地跟母亲说,妈,那年,我要听了你的话,找个农村媳妇,现在我早成一个泥腿子了。
但母亲还是固执地说,人家闺女也确实不错,嫁了个矿工,日子过得很红火。
谁知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有一回我临时去妻子那边,结果碰上了令我难堪的一幕:妻子正在床上用招待我的东西招待着她的领导。
但冷静之后,我忍下了这口难忍之气——在她再三向我发誓改过的情况下。
不料,更大的不幸还在后边。
女儿九岁的那年,我们厂破产了,我自然下了岗。我当初学的是个冷门专业,现在一点儿也没了用场,求职相当难。
接下来则是雪上加霜,妻子又跟一个什么大款染在了一起。这回我不听她的任何解释,坚决地离了婚。我带着女儿回到了老家。
我决定在农村发展,准备承包上几亩地,搞药材和蔬菜种植,或者搞金钱水蛭、七彩山鸡、蜗牛、肉狗之类养殖。
不久,便有人给我提亲,刚刚经历了噩梦般婚姻变故的我本不想即刻谈论婚事,但一听媒人说的是那个熟悉的名字,便答应可以先见一下人。
女方叫西米,上初中时跟我同一个年级,身材苗条,容貌秀丽,给我留下了相当深的印象。
媒人说,心性偏高的西米比同龄女伴订婚都迟,一直想嫁个在外干事的人,后来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矿工,多多少少算是圆了一个梦。去年矿上发生瓦斯爆炸,西米的男人再也没有上来。
我跟西米相见的一刹那,她当即给我一种光彩照人的感觉。我少年时曾有过的那种朦胧情感一下涌了上来,昔日的她竟然还如此之美。我听到了迟到的幸福的足音。
新婚之夜,西米紧紧、紧紧地搂着我,喃喃地说,海,咱俩走到一起,是老天注定的。
我等待她的下文。
西米接着说,那年,我在地里收豆子时,碰见了咱妈,妈说,米娃,你给我家小海当媳妇咋样?我说,我早就想把你叫妈哩,只是怕你家小海看不上我。谁知今天……我的心怦怦狂跳。